J市的这一条大河,将城市分成两个部分。大河就像母亲,用乳汁滋养了这一片土地上的儿女,河流两岸,风光迤逦,城市的规划者显然花费了很多心血。南岸向南,没有什么瞩目的高楼大厦,属于旧城,充满着生活气息,是这座城市的灵魂所系;北岸向北,鳞次栉比,广厦林立,银行、保险公司和世界巨头的标签插得满满当当,似乎代表着这座城市的未来。河流中间最好的位置,矗立着一座新开业不久的酒店。
谭小雷高票跻身十人席位,据老大透露,得票数最多。利兹卡尔顿酒店在这座城市绝对是地标性建筑,不在于高度,而在于它的遗世独立。河流在城市的核心区域画出一条优美的曲线,仿佛看到什么值得留恋的景色而驻足,这个河流为之停顿的地方,恰如半岛伸入河里,酒店就选在了这里,它的南边是昼夜汩汩东去的河流,北边是一片茂密的人工森林,将酒店与尚未成型的开发区隔离。
谭小雷的套房正对着这座酒店最好的观景位置。傍晚从机场一路驶来,两边的塔吊高耸入云,脚手架密如织网,斯太尔呼啸而去,遍地都是狼藉的渣土。当谭小雷推开这间酒店的房门,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江对岸华灯初上,璨若星河,对这座城市的打分才从负数上升到正数。
9月,谭小雷度过了人生第38个生日,也意味着他在京城这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已经呆了整整15年。母亲早已辞世,父亲的身体沉疴宿疾,恐也只是时间问题,谭大雷一直在兰州伺候。去年,谭小雷汇去一笔钱,叫他哥在兰州的市中心买一套带电梯的房子,这样父亲的轮椅上下方便,可以经常出来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的空气。谭大雷有一个儿子,属狗,比谭小雷的儿子大一岁。
谭文斌特别喜欢这个叔叔,去年最后一个暑假跟他爸到北京,开了眼界,饱了口福。谭小雷亲自驾车,领着他爷俩逛故宫,爬长城,晚上设宴“便宜坊”,吃着正宗的北京烤鸭。谭文鑫,小名毛头,谭小雷的儿子,正在读人大附中,准备开学念高三。谭文斌不喜欢他这个胞弟,没有什么显性的原因,就是觉得陌生,由陌生产生了微妙的隔阂,还觉得他太优秀,由优秀造成了居高临下的压力。念书对于谭文斌,是一条险途,是一路缺氧的珠峰,他感觉自己吃奶的劲都快使完了,才勉强考上了兰州商业学校。
晚上一张桌子上吃饭,谭文斌和谭文鑫各自坐在距离对方很远的一角,手里玩着手机,半句话也没说过。倒是谭蕾蕾活泼好动,落落大方,跟他大伯玩缠绳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施丽丽重点要招呼谭文斌吃菜,“小斌,尝尝这个!”“小斌,这个是不是很好吃?”,不大一会儿,谭文斌的面前已经堆成小山。谭小雷则跟谭大雷喝上几盅,拉拉家常,主要是聊父亲的身体,以及一些前尘往事。聊到开心处,两个人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谭大雷他们临上火车的时候,谭小雷悄悄塞给他哥一个信封,说是给文斌的学费,再买几身新衣服,毕竟孩子大了,在学校要面子。谭大雷推搡了几次,力道渐弱,不再坚持,这个信封就顺势塞进了随身那个已经塞得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里。谭文斌才17岁,他还不懂得什么人生大道理,他只隐约发现,生活在首都的叔叔,和生活在兰州的父亲相比,后者的眼神是收敛的,躲闪的,毫无神采的,头发也开始逃离它原本栖息的土壤,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再看谭小雷,叔叔的眼神永远是笃定的,自信的,充满胜算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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