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飞黄卡(下)
邮市自打搬到马甸,那就是由室外到室内了,市场有规定,禁止吸烟的,但是这帮邮商有钱,不惧,保安来了,就嘻嘻哈哈,袖口一笼,烟头就猫进了袖子里面,有时也蒙混不过去,只好当着保安的面,把烟掐灭,等保安转身走了,再点燃接着抽。有时,遇见强悍的保安,非要罚款不可,那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是双方大打出手,顺手操到什么家伙就使什么家伙,非死即伤,场内哗啦啦一片拉卷帘门的声音,甚是恐怖;还有一种结局就是,邮商老老实实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给保安,当着保安的面,接着把这根烟抽完,用钱买一份潇洒。
"这张卡来路很硬的,不然邮市管委会不会批准进场交易的!我还买了200张呢!"
江源肯定地回答。
"现在上手还赶趟吗?都这么高的价了!"
"没问题,我认识庄家,说要干到一万多呢!不信你就瞧好了!"
这时,两个保安溜达过来,从楼上的监控也能看到洪哥的包房前有烟撩起,估计是保安接到楼上监控室的指令了。江源赶紧给洪哥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迅速将烟熄灭。江源在市场上混迹多年,跟管理邮市的大小经理都能称兄道弟,保安自然给他面子,顺道就继续溜达开去。
"那我现在买合适吗?"
洪哥还是心里犯嘀咕。
"没问题,咱俩是兄弟,谁跟谁呀?!"
江源继续加力,鼓劲,离成交估计只剩下一步。
"我认识这个庄家,今天的成交价是5000块,他答应4800块给货,多了没有,最多可以给你200张!你想呀,这200块可是明缝儿!庄家的货,都是一手的,品相还嘎嘎的!"
"那好,成交,这是10万定金,明儿一早交货!"
"洪哥真是痛快,呵呵,成交!"
江源接过10万定金,扬长而去。
当晚,江源还约了郝温学吃饭,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而且比中午说得还要绘声绘色,声情俱茂。这一次,是成交400张"飞黄卡"。郝温学的实力还是较洪哥略高一筹的。
第二天一早,"飞黄卡"跳开高走,成交价一下子就跃上了6000元。从炒作区传来这样的消息,令洪哥和郝温学欣喜若狂。何止是他们哥俩儿高兴,全场都在沸腾,本来近期市场上生意就不好,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张"飞黄卡",把整个市场的人气都给搅动了起来,大有赶超1997年3月的趋势。
这会儿,该轮到洪哥和郝温学请他江源的客了。这不,中午,市场对面,猎鱼岛大酒店,洪哥举杯要敬江源一杯,江源当让不让,一仰脖儿,干了。
"江哥,多亏了你了,这卡还真是神了,噌噌地涨呀!"
"那是,这才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还要涨呀!不会吧,都这么高了,不过是一张来路不明的卡呀!"
"这你就左了,涨不涨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市场说了算呀!咱们看吧!"
"江哥,最近生意不好,手里的闲钱都没地儿去,你看这卡还能上手吗?"
"能呀,但是……"
江源显得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怎么?江哥,有什么问题吗?"
鱼儿快要咬上钩儿了,江源心中窃喜,继续演戏。
"不是,不是,庄家手里的货也不多了,现在行情又这么好,这不等于是发钱嘛!我要打个电话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还给咱们货呢?"
"别介,江哥,想想办法呗!怎么还能给解决200张吧!"
"200张,这么多?我问问吧!"
江源心里在说,200张,这么少,还不如一次买500张呢!这样想着,江源用眼神示意洪哥,要去趟洗手间。
不一会儿,江源回来就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洪哥不明就里,以为没戏了,有点紧张,鼻尖不禁沁出了一层细汗。
"怎么?你那哥们怎么说?"
"那哥们真孙子,说现在上车太晚了,不同意卖200张!"
"那能买多少?不行少买点"
洪哥显然会错了意。
"说要买,必须一次买500张,说这是门槛!不行,咱算了吧,别搭理他!这孙子!"
江源却是一副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
洪哥眼睛一亮,什么?500张,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买,买,干嘛不买呀!明天一早就交货!"
"那不得两百多个呀!"
"没问题,有,有,呵呵!"
洪哥生怕江源反悔似的,一门心思要立马成交。
猎鱼岛,猎鱼岛,好,吉利的名字呀,江源心想,又猎到一条大鱼,下回请客还要来这里。
飞黄卡成了市场交易绝对的主角,价格是一日三涨,涨得是谁都表面平静内心燥热,面上装的都像孙子似的,心里都成了婊子,一时间,整个邮币卡市场上,哪一家包房里面没有藏着几张"飞黄卡"呢。炒作区的"飞黄卡"交易,那都是幌子,价格虽高,交易数量却是很少,真正完成换手的都在私下,在推杯换盏之间,在酒热耳酣之际,庄家派出的业务代表每天不知疲倦地游走于市场上诸多资金实力较为强大的邮商之间,到底有多少"飞黄卡"飞进了邮商口袋里面,而又有多少资金从邮币卡市场里面被抽走,这永远是一个谜,永远也没有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8月的一天,天气很热,市场的空调开得不足,空气就像快要爆开一下,不少邮商都光着膀子在斗地主,一块两块一把的输赢,打发着难熬的夏日。炒作区突然传来一声哀嚎,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好像快要疯了,样子甚是吓人,几十张"飞黄卡"就飞洒在她的身边,没人敢靠近。一个噩耗就此传来。
昨天闭市,"飞黄卡"收盘价还是12000元一张,今天一早,直掉到8000元一张,还无人敢接。这位妇女,一万一接的盘,听人说"飞黄卡"能挣钱,把家里的房子都悄悄卖了,几十万的房款,就换了这个几十张"飞黄卡",谁也没有想到,刚买了两天,就见顶了。
这个妇女的一声哀嚎,就像吹响了集结号,把市场内外所有的"飞黄卡"都集结到炒作区内,等待成交。8000,7000,6000,5000,4000,3000,价格下跌的速度太快了,小小的炒作区,这边刚成交2张5000的,那一边,4000也同时成交了5张。手里握有百八十张"飞黄卡"的邮商,那内心纠结得,拧出来的不一定是汗,但一定是血。柯受良倒是跳过黄河了,可怜这帮邮商,捉了一辈子鹰,末了,还是叫鹰给啄了眼,纷纷跳进了黄河。
洪哥这几天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逢人就问见到江源没,所有人都在摇头说没见到,江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影。洪哥一看不好,赶紧派出几个马仔,每人发十几张"飞黄卡",潜伏在炒作区,洪哥的口谕是看着合适立马卖,不用通报。有几次马仔跑回来通报一声,价格就跌了一千,气得洪哥大骂。
洪哥、郝温学等不少市场上有头有脸的大邮商这一次都被卷进了"飞黄卡"门。大大小小的邮商损兵折将的同时,也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水,往肚子里咽。炒作"飞黄卡",现在看来,真算得上是邮市这么多年来成功圈钱的经典案例。
1997年3月以前,邮商们都依靠炒作挣钱习惯了,炒作挣钱容易,轻省,来钱也快,谁不喜欢呀。1997年3月以后,邮商们还是对炒作趋之若鹜,那是惯性使然。所以,"飞黄卡"的成功圈钱,那是邮商们集体弱智了一回。
1998年某月某日,一张报纸出版,头版头条的中国头号领导人的名字居然给印错了,1号黑体字,太扎眼了,邮市也疯了,见什么炒什么,5毛一份的报纸,开盘就是30元一份,惹得市场上所有的黄牛党全部出动,沿着二环三环四环的报摊,地毯似的横扫了一遍,居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给找来了几百份,一时间,炒作区是报纸满天飞,邮市从来就没有炒作过报纸,这报纸怎么炒作,大家都心里没数,那就更好办了,庄家一看,没有参照物,那就发挥想象力吧,能炒到多高就炒多高吧!
第一天,30元开盘,80元收盘。
第二天,120元开盘,180元收盘。
第三天,220元开盘,300元收盘。
一时间,邮市彷佛忘记了"飞黄卡"给邮市带来的伤痛,纷纷加入炒作这张报纸的大军中。一周以后,关于该报主编被撤职的小道消息传到邮市,还有更邪乎的,说是国家有关部门要出高价收购这些错报纸,说是要坚决维护国家领导人的声誉,邮市更加疯狂了,当天收盘500元,就这一张破报纸,发行价才3毛,短短十天,身价暴涨1600多倍。
次日,噩耗传来,炒作区居然发现了假报纸,说是在廊坊地下小印刷厂印的,成本也就5毛,跟真报纸很相像,就是领导人名字中的一个小小逗点露出了小小的破绽,庄家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噩耗,立马同时派出二十多个马仔,集中放货,可怜那些中小散户,资产一天之内就缩水二十倍,上午还开价500元,下午收盘就是25了,妈的,太狠了。
1998、1999、2000年,是邮市从高潮滑进低谷的关键三年。在这三年里,出来一个品种,只要有点噱头,那就是邮市的救命稻草,一旦抓住了就疯狂炒作一番。邮市就是在这三番五次的炒作中节节败退,完成了大浪淘沙、沙里淘金的筛选过程,结果是有的邮商黯然离场,更有不少投资户,二十万进场,二千离开。邮市从来不相信眼泪,单就这一点,肯定比莫斯科狠。
中美封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应运而生。
1999年1月1日,中美建交20周年,中国集邮总公司发行了一枚纪念封,编号是WJ-1,后来才知道,这是外交封系列的第一个品种,龙头品种。后面还会继续发行第2号、第3号外交封。邮市上都习惯管这枚纪念封叫"中美封"。国家发行价格3元,发行数量5万枚。
一个新生事物,受到大家的认可往往需要时间。"中美封"刚发行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人关注它,价格也表现平平,大概也就10块钱1枚。
1999年1月底,临近春节,江源悄然回到了市场,第一时间就盛情邀请洪哥和郝温学共进晚餐,席间,江源是大吐苦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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